今安在

“奖励？”

周泽楷挨着江波涛的肩，他刚拍摄完广告，脸上还带着妆，比平日还要难以直视几分，又是大暑天拍摄，他拍得满身大汗，热度透过肩头单薄的布料传过来，像一块发烫的烙铁，说话离得太近，喷出的热气落在江波涛耳下的那小块皮肤上，又麻又痒，江波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加快手下收拾东西的速度，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泽楷在说什么。

向他讨要奖励这个坏毛病是江波涛惯出来的。

周泽楷的广告和代言是第七第八赛季才猛地涨上来，在这之前他也没经历几次一堆人围观他说一些羞耻广告语的场景，那段时间他的广告总是拍摄很久，很是拍摄苦手了一阵，有次江波涛因为晚上有个活动跟周泽楷一起参加，提前到摄影棚等拍摄结束。

江波涛原以为会等比较久，还把平板带过去准备边等边玩游戏消磨时间，结果那天不知怎的拍摄得异常快速，江波涛没等多久就看到周泽楷推开休息室的门，像是小跑过来，淌着汗，带着歉意的表情：“等很久？”

“没有，就坐了一会儿。”江波涛有点惊讶，笑道，“今天拍摄这么快结束啊？”

“嗯，”周泽楷也笑了下，“今天比较努力。”

“真的？”江波涛起身着手收拾起平板等，在口袋底摸到颗水果硬糖，顺手递过去给周泽楷，“看在小周你今天这么努力的份上，奖励你一颗糖好了。”

江波涛是随口一说，半开玩笑的口气，结果半饷没人接糖，江波涛诧异地抬头看过去，灯光下周泽楷的表情模糊不清，像是看着他手里的糖，也像是在看他，他抬手，像是想抓住那颗糖，也像是想抓住递糖的手。

但最后周泽楷只是轻轻接过糖，手拆开糖果包装，塞进嘴里，咬得七零八碎。

后来又有一次江波涛在片场等待，也是很快就拍摄完，回去路上江波涛感慨道：“要是每次都能这么效率就好了。”

周泽楷就看他：“那···有没有奖励？”

江波涛有点懵，刚好手指勾到口袋里的钥匙摩擦作响，他想了想，把新买的魔剑士的钥匙圈取下来给他：“喏，奖励只有这个。”

周泽楷竟然也就高高兴兴地接了，隔天反倒给了他一个一枪穿云的钥匙圈，说是回礼，还帮他把钥匙一个个挂上去。

然后就是这次拍摄完，约定俗成般地凑过来跟他要奖励。

又不是小孩子了，每做完一件事就眼巴巴地等着大人的赞扬和奖励，我们长大了，该明白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奖励，就如同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

但是。

江波涛侧头看向周泽楷，看到他略微紧张期待的表情，盛着细碎的光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像挂在窗户上叮当作响的风铃，一个易碎的清亮的梦。

有谁能忍心拒绝这样的周泽楷？

于是江波涛把整理好的背包翻了又翻，零零散散都是一些日常用的不适合送人的东西，最后叹口气，干脆看向周泽楷，问道：“不如小周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周泽楷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江波涛头皮一阵发麻，简直以为他会提出什么非人的奖励，却听他说道：“最近有部电影想看······”

江波涛忙不迭道：“那我请你看电影吧。”

“好。”周泽楷高兴道。

江波涛松了一口气，看着周泽楷开心的样子又突然很不是滋味，明明他才是那个花时间等待的人，怎么反而变成他给奖励了？

越想越不对劲。

江波涛眼睛扫过背包里一枪穿云的钥匙圈，开口问道：“那小周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些回礼啊？”

周泽楷愣了愣，迟疑地开了口：“不然···电影票我出？”

江波涛吐槽道：“那不就变成你请我看电影了？”

“你可以陪我去呀。”

江波涛哭笑不得：“这也行？究竟请你看电影算奖励，还是陪你看电影算奖励呀···”

周泽楷朝他走近一步，表情认真：“你。”

“什么？”话出口才反应过来，江波涛猛地一怔。

工作人员过来敲门：“我们的车刚好要去XX酒店，你们要不要顺路稍一段呀？”

江波涛冲过去开门：“——哦哦，那就麻烦你们了！”

有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摄影棚，摄影棚里有些昏暗，那个身影走到负责人身边，一小块灯光照着，周泽楷才看到是江波涛，他拎着他惯常背着的背包，一身妥帖的队服，打理得清爽的短发，看上去稳妥又舒朗，他笑着跟负责人握手，一直一脸烦闷的负责人也不由地松开眉头，露出笑意跟他交谈了几句，招手喊了个小女生助理过来。

那名小助理看到负责人有些战战兢兢，喏喏地应了什么，领着江波涛往休息室去，江波涛站她身边看她，表情很温和，笑着递给她一把亮晶晶的糖果。

那名女生就笑了，欢快地说着话，江波涛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轻轻低头，含住下颚，往周泽楷方向看了一眼。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几秒后，江波涛突然像是清醒过来，猛地把头转回去，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地走了。

摄影棚里闷热的空气，发烫的灯光，女主角身上发腻的香水味，令人尴尬羞耻的台词，此刻通通都不重要了，仿佛周泽楷这样一直看着江波涛，就为了等待望过来的这一眼。

“拍摄完成了？真快。”江波涛靠在休息室的窗边玩手机，看到周泽楷走过来就收起了手机，稍微站直了些，“吃糖吗？”江波涛问道，舌尖顶出颗红红的糖果，牙齿咬着，像珍珠和玛瑙。

于是周泽楷凑过去，低头，唇齿相贴，卷走那颗玛瑙。

甜的，是草莓味，小小的一块水果硬糖在他们唇齿间滑动，摩擦，粘稠甜蜜，直到完全融化不见，如果再久一点就好了，周泽楷遗憾地想着，松开按着江波涛后颈的手，嘴唇依依不舍地分开。

周泽楷不太敢看江波涛的神情，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这是奖励。”

江波涛恍惚道：“你的还是我的······”

周泽楷愣住了，江波涛像是才回过神，脸一下子涨红起来，身子往后一退，一副恨不得把舌头咬掉的表情。

周泽楷眼明手快地擒住他，他颤抖着，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圈着江波涛傻站了一会，最后干脆头一低，又胡乱地去亲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他的嘴角。

唇舌相贴时江波涛眼睛躲闪了一下，表情极其的不好意思，像是热气全都涌到面上，炸成天边的一片红霞，他投降般地回抱住周泽楷，嘴里含含糊糊地抱怨着：“我怎么把心里话都讲出来了······”

看你都错过了什么？周泽楷在吻他的间隙想着，在那个狭小的广告后台房间，那个江波涛递糖过来的傍晚，他不应该眼睛盯着江波涛，却傻乎乎地伸手去拿那颗糖，他应该像这样用力地抓住江波涛的手，给他一个重重的回礼。

“奖励你一个男朋友，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