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在

周江|暗恋



“你在看什么?”吕泊远压着江波涛的肩,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庭中花坛前站着几名女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团团围成一个圈,当中交谈的一对男女,赫然是苏沐橙和周泽楷,“哦,看校花啊。”

“校花在哪?”旁边几个男生闻言也凑到栏杆前看,“啊是沐橙女神!女神竟然跟周泽楷在说话,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你要是长周泽楷那样一张脸,保管女神也乐意跟你说话。”

“我女神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呢!肯定是为了校庆汇演的节目才找周泽楷商量的,话说这都最后一次汇演了,这周泽楷真的不上台表演个节目?”

话音刚落,就看到周泽楷摇了摇头,苏沐橙又说了几句,在周泽楷坚定的态度中败阵下来,领着一帮一脸失望的女生走了。

“靠,要是苏女神那样看着我,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肯定都毫不犹豫地去的!这周泽楷简直油盐不进,禽兽啊!”

“得了吧,人家再油盐不进,也比我等屌丝受欢迎,不服不行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喂,回魂了,”吕泊远拍拍江波涛的肩,“女神都走了还看。”

“嗯。”江波涛转身的时候又往楼下看了眼,周泽楷也是提步要走,不经意地抬头,目光刚好与二楼的江波涛对上,江波涛收回目光,看向走廊,前边两个男生开始谈论苏沐橙和唐柔哪个更漂亮,直到回到教室还在座位上争论不休,坚持着唐柔更好看这个观点的杜明口才不敌,拉着围观群众求证企图从人数上驳倒对方:“班长啊,你觉得哪个更好看点?”

江波涛怔了下,道:“都挺好看的······”顿了顿,笑道,“小明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哦哦哦!”在众人巨大的起哄声中,杜明涨红着脸败阵下来,就有人服气地朝他竖大拇指,“真不愧是班长,一语中的啊!”

江波涛笑着摆了摆手:“快上课了,别闹了。”

聚着的人群随着上课铃声渐渐散开,在讲台边站了一会的周泽楷才顺着恢复通畅的过道坐回座位,扶正被撞得倾斜的课桌。


隔天是开学大扫除,班主任叶修是向来不管这些事的,撂手让江波涛一人负责。

江波涛留下了1到30号,其余人先回家等学期末大扫除时再轮换,当下男生提水,女生拖地,个高的擦窗,倒也井井有条。

江波涛提了两趟水,见讲台上黑板擦厚厚的一层粉笔灰没人肯动,于是就自个儿拿去走廊边敲灰。正敲得卖力,身后传来女生巨大的尖叫声,然后忽地雨点般的水洒江波涛背上,冰得他打了个激灵。

江波涛茫然地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教室里踩着桌子站窗边的周泽楷,他一手撑着窗沿,另一只手抓着块抹布,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衣服发尾不停往下滴水,看起来格外狼狈,再往后是举着个脸盆的杜明,一脸欲哭无泪:“对不起,我,我不知道窗户没关······”

周泽楷默不作声地从课桌上跨下来,旁边有女生递过来手帕,周泽楷摆了摆手拒绝,他淋了个透心凉,小小的一块手帕实在于事无补。

江波涛逮着杜明教育两句,也觉得后背冰凉凉的十分不舒服,想到周泽楷也算帮他挡了一劫,于是开口问他要不先去他宿舍把湿衣服换下,当心着凉。

周泽楷看了他一眼同意了,于是跟着江波涛去了宿舍。江波涛是住校生,不像周泽楷住校外,远了一大截,但住学校宿舍就拥挤杂乱很多,江波涛从阳台晾绳上扯了套校服下来,转头看到周泽楷脱了湿淋淋的上衣,耳朵有点红,到底没有除下裤子。江波涛体贴地让他去洗手间换,还从衣柜扒拉出条新内裤给他:“没穿过的,新的,先借你穿。”

江波涛自己在衣柜前换了一套吴启的校服,他找了个袋子将湿衣服扔进去,准备和周泽楷换下的衣服一起丢洗衣机去。周泽楷从洗手间出来,冷静地说:“有点小。”

江波涛打量他几眼,疑惑道:“我看大小正合身啊。”

“我说内裤。”

“不会吧···”江波涛荒谬道,见周泽楷的脸渐渐发红,才意识到他在开玩笑,但可能因为业务不熟练,这玩笑开得有点迷,江波涛简直想笑出声来,开口应和他:“将就吧将就,你把湿衣服给我,到时候晾干了再给你。”

周泽楷红着脸递给他,仍是一丝不苟地道谢。

晚上江波涛晾着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衣服,看到周泽楷的内裤忍不住比划了一下,想到周泽楷那个囧囧有神的玩笑又是一阵闷笑。

杜明原本推门要去阳台拿东西,看到江波涛的动作又缩回手,喃喃道:“我看到班长拿着周泽楷的内裤笑得很变态······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转眼就到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江波涛回家一趟,将他老妈准备的那些上次没腾出手带回校的瓶瓶罐罐腌货干货装了满满几大包,艰难地拎回学校。

校门口走着看到前边两个身影挺眼熟的,袋子撞下后背,回头的果然是吴启,另一个是周泽楷。吴启看到他大包小包乐了:“大采购啊你这是。”

江波涛没好气地扔一袋子扔他怀里:“你们念叨了一星期的酱鸭肉脯都在这里呢,还不快拿走。”

吴启吹一口哨:“我代表我们宿舍嗷嗷待哺的三匹狼谢谢你妈!”

“滚蛋!”江波涛笑骂道,手上突然一轻,周泽楷默不作声地替他拎了两袋子,江波涛忙道谢:“谢谢啊。”

“没事。”周泽楷笑笑。

这一打岔,三个人都沉默下来,周泽楷帮忙拎东西拎到宿舍楼下,临走前江波涛执意塞了包肉脯给他,想来周泽楷是喜欢吃的,眼睛亮晶晶地攥着肉脯走了。

“他是有事吗?干嘛不上去一起吃?”江波涛好奇道,“我都不知道你们关系好,一起回学校?”

“嗨,也是校门口遇上的,突然后面追上来跟我打招呼,搞得跟我们很熟似的,一本正经地站校门口问我上周末数学试题最后那一道怎么解,周泽楷这个模拟考数学满分的锯嘴闷葫芦学霸竟然开口问我数学题怎么解,多新鲜呐!”吴启也是一脸费解,“幸好你过来了,不然看他那架势保不齐要我把附加题的解法也说一遍。”

“那敢情好,那道题我也是一头雾水,”江波涛眼前一亮,忙不迭道,“你快跟我讲讲。”

“是人吗你!”


隔天在教室看到周泽楷,江波涛特意过去打招呼,问他肉脯味道如何。

“好吃。”周泽楷笑了笑,江波涛鲜少看他笑得这么灿烂。周泽楷在这所高中几乎都快成一个传说了,他成绩好,长得帅,不合群,不爱说活,日常肃着一张脸,江波涛同他同班一年多,才突然发现,这传闻中的冷漠至少有一半都是害羞。

这样想着江波涛也弯了下嘴角,笑眯眯道:“下次再给你带一些吧。”

周泽楷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一旦留意到和周泽楷的交集似乎也多了起来,或者说江波涛渐渐才意识到和周泽楷的交集比较多,等车的时候会遇到,在书店会遇到,在文具店会遇到,虽然说学校附近本来就学生聚集,但他们遇到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吧?

江波涛坐在麦当劳落地窗边的长桌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街上熙攘人流中格外亮眼的周泽楷,他边走边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不断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又回头偷偷打量他,但他表情很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所以到底也没有人提起勇气跟他搭讪。

周泽楷平静的目光对上麦当劳里的江波涛,一瞬间僵住了。

江波涛笑着朝他挥手打了下招呼,周泽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脸上透了点笑意,冲他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继续安静地向前,但总算不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仿佛遇到江波涛让他完全忘了这回事。


夏游定在一个周末的早上,去学校附近的公园爬山踏青,名为锻炼身体,班主任叶修有事没空过来,托了隔壁班班主任魏琛照看。
魏琛在山脚足足讲了十五分钟鼓舞人心的话,末了大义凛然地说:“那小江你照看一下队伍,我就先坐揽车上去,就在山顶等你们爬完吃午饭。”
江波涛:“......”
同学三三两两地沿着山路向上,江波涛因为要照看队伍,走着走着反倒落到最后。山路空旷,雾气薄得像一层透明纸,远处的景色看不太真确,蜿蜒拐角处走来的身影却逐渐清晰,是穿着一样校服,高高瘦瘦的男生,好像目标确切般地笔直朝他走来,更接近一点,江波涛终于辨认出周泽楷那张标志性的脸,漂亮的眉毛皱着,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那架势倒像是来寻仇的。
江波涛不由地停下脚步,诧异道:“泽楷?”
周泽楷听到他的声音反倒怔了下,脸上的线条突然柔和下来,视线移开,简短地跟他讲前边休息亭有个班上的女生坐着,说是走不动了不想上去了。
这种突发状况江波涛也不是很意外,让他意外的是周泽楷特意来找他讲这件事,简直像是周泽楷主动参加这个无聊的夏游活动一样不可思议。
没准就是为了某个人才这么反常的,江波涛边想边往休息亭走去,果然看到亭中坐着一名女生,是班上一名比较受欢迎的可爱的女生。
那名女生歉意道:“班长我实在爬不动了,我就不上去了,你们上去吧,我等会休息完直接下山算了。”
江波涛沉吟了一会,走到那名女生面前温声劝道:“你看你都爬了三分之二的山路,再走至多二十分钟的路也就到山顶了,你现在走下山路远也是累人,还不如咬咬牙多走一段到山顶,山顶有缆车,到时候大家游玩聚餐完坐缆车一路看风景下去,又轻松又舒服,不比你一个人孤单单下山更好?”
那名女生有些迟疑,又摇了摇头:“可是我实在没力气了,估计爬不到山顶......”
“早上没怎么吃早餐吧?”江波涛笑道,从背包里掏了几块蛋糕出来,“我就担心你们早上太匆忙,空着肚子就来爬山饿着了,准备了一背包零食呢,保证你吃了就有力气了。”
那名女同学接过蛋糕,不好意思地道谢,江波涛朝她安抚一笑,见她有些拘束地拆着蛋糕包装,便转过头,不再看她。
周泽楷一直站他身后,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表情一瞬间的慌乱,脸上还有某种来不及掩盖的情绪,温柔内敛,悄无声息,像山路间的雾气一样细微轻薄得让人容易忽略,转瞬即逝,江波涛以为他饿了,于是递了个蛋糕给他:“你也吃点东西吧!没事,我包里还有很多呢,专门为登山做准备的。”
三人在亭里休息了一会,便一起往山上去。那名女生显然对留下来的周泽楷有好感,几次试图跟他搭话,可惜周泽楷不开窍话太少,回的都是简短的几个字,少不得江波涛开口说话调节气氛,才没一直冷场下去。

就这样闲聊着到了山上,班里同学正围着烧烤得正起劲,看到他们这个三人组很是意外,那名女生被女伴叫走了,吕泊远几人揽着他的肩到一旁,故意夸张地挤眉弄眼,起哄道:“行啊班长,你什么时候和我们班花走得这么近啦?”

江波涛又无奈又好笑,道:“别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一电灯泡,人周泽楷才·····”说到周泽楷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周泽楷站在树荫里,无声地望着他们。

他并不是在看起哄的吕泊远、杜明或是其他什么人,就只是纯粹地看着江波涛,是温柔地、沉默地、一厢情愿地陷进去,往下沉,沉入永无天光的海底。

江波涛有点懵,像猛地被人重击的那种懵。

好像这世界忽然就不一样了,山顶盖起了城堡,云端落下星辰,月光流淌进江河,所有不寻常都突然有了答案。



隔天周一天气热,阳光炙热得简直能把人烤熟,江波涛由来就有些恹恹,午饭都没吃就回了宿舍。
他冲回宿舍草草地洗了个凉水澡,这才觉得舒服许多,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江波涛顶着头湿淋淋的发去接,杜明大着嗓门问他要不要帮忙打点什么回去吃,江波涛随便点了两个菜,就听到外边有人在敲门。
江波涛挂了电话去开门,不料想门外站着周泽楷,两个人俱是一愣。
江波涛发上还滴着水,衣服也是随便套了件,不免有些尴尬,捋了把发问道:“怎么了?”
周泽楷像是有些恍惚,过一会儿才道:“说好跟吴启借物理参考资料······”
江波涛往里面扫了眼,解释道:“他吃饭还没回来呢,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吃完了,你要不进来等他一下?”说着给他让了条道。
周泽楷僵硬地坐在江波涛的床铺上,看江波涛翻找着一次性杯子,忙出声阻止他:“不用了,你···你先擦头发吧。”
江波涛闻言就罢了手,扯了条干毛巾胡乱在头上擦了几下,边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泽楷说话。
“你吃饭了吗?”
“还没。”
“难怪你过来这么早,我也没吃饭,叫杜明帮我打包份,要不也帮你叫一份?”
“不用了。”周泽楷专注地看着他,“我回去再吃。”
“哦哦。”江波涛低头看了眼时间,才过了十分钟,宿舍安静下来只听到风扇转动的声音,像是随时会落在脑袋上的惊雷,江波涛像是想起什么站了起来,“话说你要借的是不是那本紫色封面的物理书?我好像有在吴启桌上看到,等我找找。”
吴启的床位就在江波涛上铺,与床相连的桌上堆满了各种杂物,江波涛踩着床沿踮着脚尖,一只手抓着上铺的栏杆,一只手在杂物中翻找,周泽楷忙站在他身后护着他:“还是等吴启回来吧······”
“没事回头我跟他说下就行,别耽误你太多时间。”江波涛边翻边道,“找到了。”
江波涛抓着本紫色封面的参考书,松开栏杆缩回身子想给周泽楷看看,不料脚踩着床边一下踏空,脚底打滑往下摔,直直地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周泽楷揽着他的腰,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江波涛忙不迭地回头道歉:“不好意思脚滑了一下,你看看是不是这本——”
周泽楷低头,凑过来亲吻他。
这个惊雷终于准确无误地,在他头上炸开。

杜明打了满满一盒狮子头回来,江波涛就举着饭盒慢吞吞地吃着,看到吴启洗完脸爬上了床,才道:“对了,刚刚周泽楷来过,说是跟你借那本紫色封面的物理书,等半天你没回来,我就直接翻出来给他了。”
吴启诧异道:“不是说了下午带过去给他吗?他怎么来拿了?”
江波涛怔了怔,差点没把手下的狮子头捣碎,“大约是真的急着看吧。”
“哇,现在学霸读书都这么拼吗?还让不让人活了?”杜明感慨道。

“牛逼牛逼,就冲他这解题看书的劲,他不成功谁成功!”吴启充满敬意道。
江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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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CP也要吃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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