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在

江波涛与经理沟通完上了巴士车，不出意外是最后一个。
轮回众人齐齐占满了前三排的位置，杜明和吴启听着一副耳机闭目养神，方明华似乎在跟他老婆通电话，孙翔跟吕泊远争论着什么，只有坐第一排的周泽楷右手边座位空着，显而易见是留给他的。
江波涛弯下腰，捞过周泽楷帮拿的背包，水杯和充电宝在背包里碰撞着发出声响，他的声音混在其中有些含糊：＂我去后边躺着好了，稍微有点困。＂
他没有看周泽楷的表情，拎着背包往车后部，后边几排座位都是长凳型，堪堪躺得下一个成年男子的宽度，这些座位的改设还是江波涛提议的——去稍微远又不到搭飞机的程度他们通常是坐轮回自己的车，弄个能让人休息的区域很有必要。
江波涛把背包丢那一头当枕头，翻身躺了上去，一抬眼就看到周泽楷放大的俊脸，惊得差点没叫起来：＂哇——＂
周泽楷右手撑住椅背，俯下身凑过来看他：＂你不舒服？＂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波涛，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些，几乎让江波涛不安起来，他忙伸手抓住前排椅背的扶手，像溺水的人挣扎浮出水面。他半坐起来，头磕着车窗玻璃，仰头朝周泽楷露出干巴巴的笑容：＂没有，我就是有点困，你不用管我......＂
有那么一瞬间江波涛以为周泽楷要亲下来，他的表情和眼神——但周泽楷飞快地直起身，语气神态无一不妥：＂那你好好休息。＂
＂哦。＂江波涛说，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做出一副很困的样子闭上了眼。

车辆平稳地朝前开。
充电宝的轮廓硬邦邦地顶着后脑勺，江波涛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睡得无知无觉——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江波涛心烦意乱地想着，忍住翻身或睁眼的冲动。
周泽楷正坐在那一头的座位看着他，那种被盯上的压迫感，不用睁眼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睡觉的人有什么好看的？江波涛在心里想，但他问不出口。他闭着眼睛，像是遇上天敌的热带鱼一动不动地伪装成珊瑚，等待猎人的离开。
大概我是在周泽楷的注视下保持面无表情的唯一一人了。江波涛想。
他们一起去参加活动，挑选几位幸运粉丝上台玩游戏，周泽楷微笑地扶着位女粉丝上台——江波涛完全理解那位女粉丝为什么会满脸通红，走得格外跌跌撞撞，乃至于游戏玩得一塌糊涂。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
江波涛有次上台讲话，说到轮回队里的一些趣事下意识地看向台下的队友，周泽楷坐在摄像机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万千灯光落在他眼里，又温柔又缱绻，江波涛像是被烫了一下，瞬间忘了准备好的台词。
连江波涛都时不时中枪，更何况其他人。
不知道周泽楷自己知不知道，他专注地看着别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江波涛记起曾经看过网上疯转的话网友拼的他们的九宫格图，评论说真不愧是眼神战队。画面上无一例外都是周泽楷看他的样子，从台下往上看他，边走边回头看他，隔着密密的人群看他，活动主持人访问他时，他还要转头看一眼江波涛——仿佛江波涛脸上写着答案似的——才收回目光回答起来。
江波涛直挺挺地躺在座位上，前进的巴士轻轻摇晃着，他像是随着洋流晃动着不断往下沉。
他当然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他只是在等着江波涛的答案。

周泽楷还在看着他。
一个人怎么能注视着一个人那么久，像是从春夏一直看到秋冬？
假如他不曾看到那些图片，假如他从未注意那些微小的细节，假如他真的沉沉睡去......他会错过什么？
江波涛的眼眶一片温热，像是被水流挤压得疼痛无比。
他应该要睁眼的。

他睁开眼，看到周泽楷凑过来，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周泽楷对上他的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
真是个尴尬的时刻。江波涛无奈地想，伸手捞过周泽楷的脖子。
鼻子和鼻子撞在一起的感觉，可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