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在

江翔|存在感

全明星赛的活动流程贴出来后，孙翔夹在轮回的一众队员中间一起围观，看到一叶之秋和一枪穿云压轴登场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波涛拿着份文件和轮回宣传部的经理讨论着什么，专注的神情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孙翔又看回周围的队友，杜明和吕泊远比划着角色的出场动作，大家看着他们吵闹发笑，孙翔忍不住问身边的吴启：＂你觉不觉得这个出场顺序有点问题？＂
吴启一脸莫名：＂什么问题？＂
孙翔张了张嘴，又徒劳地闭上。

在加入轮回之前，孙翔对江波涛的印象，是毫无存在感。实际上他也只对轮回的周泽楷印象深刻，其他的人全是枪王身后的背景墙，江波涛与吴启与杜明，听起来也没多大区别。
事实上当然是有区别的。孙翔踩着拖鞋打着哈欠进了训练室，看到桌上整理好的针对训练的笔记，抬头环顾了一圈没看到江波涛的身影。
孙翔问邻桌的杜明：＂副队人呢？＂
＂陪队长去邻市拍那什么广告了，一大早就走了。＂杜明道。
那这笔记他什么时候做的？孙翔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口，坐回了座位，开始操作着屏幕上的一叶之秋在树林间隐蔽地潜行，从树干后悄无声息地躲到岩石后。
孙翔绕了一个大圈，成功地没有暴露地绕到指定位置，他看了一下时间，花费了一分四十秒，比上次快了五秒。
一开始孙翔总是不适应这样曲曲折折的打法。
＂假如我们只是争夺草地上的一颗苹果，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直接了当地冲过去，可是如果那里站着的是一只凶狠的熊呢？你是不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武力值？如果是只狡猾的狐狸呢？这么大咧咧地冲过去对方早就跑不见影了，如果是一只兔子就那么乖巧无辜地出现在那里，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一个诱饵呢？＂江波涛道。
＂现在你告诉我，面对一个武力值高得像熊、狡猾得像狐狸，却又不设防得像人畜无害的兔子的出现在你面前的对手，你还是选择直接冲过去吗？＂
＂......＂
孙翔默默地做起了他不擅长的训练。
事实证明真正戳心窝的话，哪怕态度可亲，语气和缓微笑着说完，听到的人也会像被打了一闷棍。
并且无力反驳。

下午时技术部的过来要走一叶之秋的帐号卡，说是要为全明星赛的出场动作收集一下数据。
一定帮你和小周设计一个酷炫无比的登场造型。对方笑着保证道。
轮回现在主推双＂一＂组合，效果也很显著，孙翔几乎是毫不费力地被接纳，达到和周泽楷相近的名声和地位。
把轮回的副队江波涛都远远甩在后头。
哪怕当初待在嘉世，孙翔回想起从叶修手里抢走一叶之秋的帐号卡时，叶修灰败的表情，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这种事就像是胜者为王，物竞天择——他技术高，比叶修年轻，比叶修更有商业价值，他能给日渐走下坡路的嘉世带来新的希望，嘉世选择他理所当然，就像曾经轮回选择了周泽楷，后来的呼啸选择了唐昊，这种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稀疏平常，毫不奇怪。
只是此刻他看着桌上摊开的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他想起江波涛站在台上代表轮回回答那些不怀好意的记者提问的模样，他手把手指导着队里的新人，他和方明华商量着比赛阵容部署，他和公关部的人出面应付赞助商和广告商，他和技术部的建议更换一叶之秋装备的某个属性来更好地配合团队作战，那些飞快解决的午饭，洗得匆忙发上滴落的水珠，复盘到深夜脸上的黑眼圈，天未亮摇摇摆摆去坐车的身影。
他为轮回做了那么多，而孙翔只是付出很少的一点努力，却轻轻松松地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孙翔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该愧疚的，在那样一个冬夜，他看着叶修走出了训练室，走出了他为之努力了很多年的地方，那天晚上很冷，还下起了雪，而叶修没有回头。
叶修没有回头，林敬言是回不了头，而江波涛甚至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商量事务整理笔记天明赶车，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那么这就是江波涛的决定了，坦然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他还是轮回的副队，枪王背后的影子，刀光剑影他来抗，孙翔他们只需要光鲜亮丽地站在台上，成为最佳拍档，成为轮回不败的神话。

傍晚轮回的几个赞助商过来谈合同，点名要轮回的正选一起吃饭，原本这类事都是江波涛或者方明华出面，方明华又刚好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联系不上，公关部一咬牙叫上了孙翔，孙翔鲜少遇上这种情况，只得把在家陪亲戚的那份笑脸堆出来，也算勉强能应付。
等到上了饭桌，一个赞助商兴致勃勃地拿出两瓶不知从哪带回来的高纯度农家酒，乐呵呵地给所有人满上，几个才觉出不对，无奈孙翔压根没见过这种阵仗，连圆场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轮回公关部的人只得拼命挡着酒，孙翔偷偷溜出去给江波涛打电话。
江波涛说：“我在路上，就快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夹杂着汽车的鸣笛声与行人的喧闹声，翻腾的声浪中，江波涛的声音微弱又不容忽视，“你尽管把酒推了，等我过去再说。”
孙翔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阴沉暮霭的天气，车来车往的马路，拥挤不堪的人群，直到绿灯亮起，来来往往的人像横跨马路奔腾不息的河流，无数的人流去往他们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江波涛，是朝他而来。
孙翔看着江波涛跑过来，像一场催枯拉朽的海啸。
江波涛手上拎了一大堆东西，进了包厢门就先笑开了：“刚从邻市坐车赶回来，想着王总吴总难得来一趟S市怎么着也得见上一面，顺道从邻市带了点特产想着让你们尝尝鲜，正好省了邮寄的工夫。”
一番话说得包厢里有些沉闷的气氛都松快许多，就有人起哄着要罚酒，江波涛慌得直摆手，一脸苦哈哈：“一路都没吃东西，我可是又累又饿得很，这杯酒下去怕是要喝晕过去，您老就让我以茶代过润润胃，好歹能尝尝这S市大酒楼名菜的味道吧！”
席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江波涛捞过个杯子喝了三杯茶，这才在孙翔旁边坐下，取了双筷子挑了几样菜，边吃边跟赞助商讲起拍摄的事，一件小事也能被他讲得趣味横生，又顺着特产这个话题聊到赞助商的家乡去。孙翔盯着江波涛额上一层薄汗发了一会呆，再回过神发现包厢里的人都引以为豪地讲述着自己家乡的特产，热闹得简直和江波涛进门前是两个世界。
江波涛的筷子伸向稍远处的一盘糯米排骨，自然地夹两块到孙翔碗里：“尝尝看？味道还不错。”
灯光照在他微笑的脸上，整个包厢都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热闹生动起来。
就像曾经配合得一团糟的轮回因为这个人的到来焕然一新。
就像曾经年轻气盛得不可一世的他在这个人的指导下渐渐沉稳起来。